《秋籁居琴话》签售及琴乐欣赏会嘉宾发言记录稿
(2009年11月22日在南京先锋书店)
1、史行果(北京三联书店出版社编辑):
各位朋友大家好!欢迎大家前来参加《秋籁居琴话》的新书发布会。
今天没有想到来了这么多人,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朋友,我真是非常高兴!在匆忙的生活中间,大家抽空来此一聚,希望能够轻松愉快地交流,度过一个美好的下午。
首先我来介绍今天的主角,著名古琴家成公亮先生。成老师素日隐居,很少在这样热闹的场合抛头露面,今天大家得以一睹成老师风采,并能受到老师的琴艺指点,确实难得。接下来,向大家介绍今天到场的嘉宾(逐一介绍嘉宾,在此省略)……
身为《秋籁居琴话》的责任编辑,我想告诉大家,自己为何要做这本书。原因很简单,我完全是折服于成老师的人格与琴艺,被他的修养以及他的朴实和真实所打动,于是有心协助成老师将文章结集出版。在和成老师的接触过程中,留在我心中的始终是一位平和的老者形象,在电话那端,和我聊天的成老师随和开朗;而当我想到成老师,头脑中浮现的总是一位在古林公园放风筝的老人,给我的印象始终是温暖的。读到成老师的书稿,我最喜爱的是他毫无玄虚的笔端流露出的真性情,成老师不仅将极具学术价值的文章写得深入浅出,而且,他仿佛在和自己的学生对话一般,语气亲切而谦逊,这便是成老师的修养与魅力。
虽然在工作当中,我读过书稿数遍。但是,现在每当我再重新拿起它翻读,这本书仍然会给我带来新鲜感,每一次阅读,我都能学到新东西。所以,朋友们,我建议你们不用很着急地一遍读完这本书,我也相信你们读它的次数将不止一遍,因为它是那样丰富。
这本书既有传统,又有新声。而我认为更为可贵的,是其中所述的即兴的艺术创造与大胆的跨界创新,因为它们充满活力,代表了艺术乃至生命的精神。今天下午,我们大家有缘在此相聚,我希望大家随心、随性,敞开心胸,尽可向大师和嘉宾请教琴艺,无拘无束地享受美好的琴音。
2、苏思棣(香港德愔琴社社长、香港中文大学音乐系古琴导师):
我跟我的朋友,对他(成公亮)最大的感触就是,他对古琴的热情。我们有很多弹琴的朋友,包括我们的上一代,我们的平辈,我们的下一辈,都感觉到。他的生命与琴不可分开。 所以也是这个原因,我们在跟他相处的时候,琴的这个桥梁发生了强大的沟通能力。他的热情在琴里也得到了很大的展示。
3、郭平(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,成公亮学生) :
大家下午好!
成老师又出了新书,今天这个时刻说话,想到的是这些年来从成老师习琴的一些事情。
那时南艺还有一座小山,而我从家走到南艺成老师家,也要穿过一个小坡子,路很窄,两边是一些棚户人家,很零乱,坡上有些不成样子的杂树杂草,但我记得雪落在上面的样子。
成老师在大家心目中是古琴大师,而我及家人都把他看作是家里的一个人,寻常而真实。琴如其人,成老师的琴表达的是他自己寻常而真实的情感。
我记得成老师常常提起以前南艺的一口井,这与成老师的父亲和母亲有关。现在我在说成老师时,不知怎么,突然联想起井,井上往往是有勒痕的,年深月久留下的痕迹,成老师的琴,让我联想这样的痕迹。日本有一首俳句,写井台,一茎草花爬过井口,打水的人心里有了犹豫,是打水呢,还是别伤着娇嫩的花。成老师的琴,大概正是这样,诚恳质朴像勒痕,而又极细腻敏感,怕伤着美的东西。
前几年我出国了不少时间,常常越过海峡去另一个岛。往往是坐夜轮渡,站在甲板上,在陌生的国度陌生的人中间,只有沉默伴随,想点一枝烟抽,海风大,点不着烟。那样的时刻,会想起遥远的故乡和亲友,想起去成老师家习琴的一路景象,想起成老师常常到我家来,我送他回家,一起走过乱石杂树杂草的小山坡,目送他走过天桥的样子。
谢谢成老师!
谢谢大家!
4、鲁羊(作家、南京師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,成公亮学生):
今天是个喜日子。我想起许多往事。主要是我和成老师的相识经过。虽然成老师对我的弹琴未曾当面赞许,一次也没有(笑声),我还是认为,与成老师相识,并能跟随他学琴,是我三生有幸。
我在1989年夏末遇见成公亮先生,第二年,就是1990年,拜先生为师,习弹古琴。拜师的那个时刻,我终生难忘。与先生散步,冬天下午,行至一处路口。我忽然说,我太喜欢琴的声音了,忍不住了,只听不过瘾,您教我弹吧。成老师当时不怎么乐意收弟子。我后来理解,成老师的琴,和他自己的性情,关联太深,其实无法传授,而作为启蒙,又真是大材小用。学过琴的知道,指授初学者,是怎样一件难事。
成老师当时回答我的话,可能影响我一生的诸多方面,不止于琴。他说,好,弹吧,弹吧,别太当回事。
初学时,我一天6小时8小时的练习,骑自行车还在车把上练轮指,大雪之夜,通宵摸弹《忆故人》,清晨即可成曲。不可谓不专注。然而都不知不觉,确实没当回事。
所以后来,对于琴,一旦有人“太当回事”,太排场,太多说辞,我就难免厌弃。
我当时学琴的时候,并没有想到要怎样发扬古琴音乐啊什么的,没有这个雄心壮志,我就是喜欢听成老师的琴。我还没有跟成老师学琴的时候,下午,坐在家里看书,看着看着,会突然想听琴。我便走到南艺,去找成老师。成老师就在家,他一般都在家。我对他说:成老师,我想听琴。成老师就问:想听什么呢?我说:今天我想听《渔樵》。成老师就坐了下来,随随便便坐了下来。也没什么讲究,就弹一首《渔樵问答》。然后我就开心得不得了。虽然不至于手舞足蹈。但当天下午极其满足。然后又聊了一会天,我就走了。隔几天又可能这样,只是听了别的曲子。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,我就是这样去拜访成老师。
成老师做出了出类拔萃、令人意想不到的成就。虽然成老师说,“我也没什么大成就”。但我认为这就是成就,而且非常地实在。我从四方面谈一下。这四个方面说起来很简单,但每一个方面都需要投入毕生精力。
演奏。这个没什么好说的。一个人要想把琴弹好,不投入毕生的精力是不可能的。过去说,初学者,非十年不为功。当然,要做到琴人合一,就算一个人把毕生的精力都投入了进去,也未见得能达到成老师这样的境界,这里还要有禀赋、天赋,还要有各种音乐理论专业知识。还有机遇的问题,包括琴的机遇。
打谱。打谱其实就是以个人的理解和风格,去复活那些沉寂已久、也许几百年都没有人听到它声音的古代音乐,让它们在琴上复活。这一点,成老师做得非常好,出类拔萃。他早年打谱的《文王操》一定永垂不灭。我曾与师兄张培宏约定,见面必弹此曲,无论多少年。还有《孤竹君》、《凤翔千仞》,因为喜爱,有整整两年时间,我弹的琴弦定在泉鸣调上,没动过。
创作。在古琴界最尴尬的一个方面,就是现代创作。我们在文革时期或者其他的一些革命年代,创作的一些古琴曲,我不敢说是全部,但至少是有一些,几乎沦为笑话。一些很奇怪的曲子,完全不适合古琴的现代创作。在场的可能也有人听过。在古琴上做现代创作,是无比尴尬,无比艰难,几乎很难成功。但成老师在这一方面做了又是如此的出类拔萃。大家看看这本书,这本书里也有这样相关的记录。
演奏、打谱、现代创作,再加上教学。还有成老师做的尝试,他把古代的音乐,也就是琴乐,和西方的音乐进行结合、转换等等。所有的这些,成老师都是在毫无排场、平平淡淡的,在没有一点讲究的情况下做出来的,做得如此出类拔萃。成老师出的这本书,《秋籁居琴话》,就是最好的见证。我推荐大家读这本书。我不能用什么状语,说什么我真诚地、热忱地、真心真意地推荐。我,我,我“含泪”推荐(笑声)。
这样推荐成老师的这本书,是因为这本书,不是为了著作而著作的所谓著作。这是一个真琴人在日常工作中流露显现的真品格、真性情,还有无拘于常规的真才能和真见识,这些曾经“无处不在”的宝贝,如今拣在一个很美观的“篮子”里了,方便我们携带和传递。为此,我推荐这书。还要为此恭喜成老师,也恭喜我们有这书的人。还要致谢悉心编成这“篮子”的三联书店的史行果女士。
恭喜。谢谢。
5、周宗伟(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副教授 朱赢椿夫人):
大家好!今天朱赢椿因为出差在外不能来参加这次活动,朱赢椿是这本书的装帧设计者,因为我们是一家的,我对其中情况也比较了解,所以让我来代表他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本书设计过程中的来由。我感觉,促成朱赢椿设计成老师的这本书应当是有三个因缘。
第一个因缘是成老师的琴。我记得几年前,郭平老师带朱赢椿和我去成老师家里听琴。成老师弹的第一首曲子是《沉思的旋律》,第二首是《忆故人》。朱赢椿对成老师的琴有个特殊的感受,因为他是搞视觉艺术的,他觉得成老师的曲子很有“画面感”,听成老师的音乐时他常常会联想到很多画面。他觉得成老师的音乐不仅是听觉上的艺术,还是视觉上的艺术。我想,这可能是因为成老师自己对旋律有独特的追求,他的音乐容易使人产生共鸣,形成画面感。
第二个因缘是成老师的文字。大家都知道,成老师有自己的网站,网站上有很多他的文章。除了琴学方面专业的文章外,还有一些文学类的,比如散文啊,小小说啊,大家看了以后可能都会有体会。我们第一次去成老师家里,他不仅让我们听了他的琴,还让我们看了他的文章,当时印象非常深刻,很多文章都很独特。我举一个很小的例子,成老师有一篇散文,题目就叫“村庄掉进了竹海里”。写的是他在浙江安吉一个小村子里的山居生活。大家从这个文章的标题就能感受出,成老师的文字也非常有“画面感”。所以,我觉得成老师这个人很神奇,他是音乐家,没有受过专业的文学训练,但他的文字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清新和素朴之感。我想,这和他的琴乐是一致的。
第三个因缘是成老师的人,也就是成老师的为人。朱赢椿和我,我们俩人私下里说起成老师,用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“可爱”。其实,成老师是我们的长辈,我们用“可爱”这个词没有任何不尊敬的意思。大家都知道,我们一般用“可爱”来形容孩子。但为什么我们要拿这个词来形容一个长辈呢?那是因为,成老师身上有一种特别的纯真。我们每一个人在儿童的时候,都有纯真。但是要一辈子保持这份纯真是很难的。而我们在成老师身上看到了。在经过几十年岁月的磨砺之后,他依旧保持着这份纯真。这份纯真就是成老师让我们特别感动的地方。我说一件小事,去年成老师生病,病得很重。但面对疾病,他很豁达和乐观。有一次我去看他,他跟我聊天,他说:“我不怕死。因为我这一生过得非常值。世界上最好听的音乐我都享受到了,我非常非常满足。”这个话我印象很深,一直印在脑子里。我们一般的人都会觉得自己得到的太少。但是成老师却觉得自己得到很多很多。这样一种知足的品质,我觉得非常非常难得。我想,人,只有在他的精神达到非常丰富、完美的状态下,才可能有这样的一种满足感,有这样一份感恩之心。了解成老师的人都会知道,他的日常生活非常地简单朴素。但他却总是说,我很幸福,我得到的很多。这样的一种品质是很难用言语去形容。当然,成老师的故事一时也说不完,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,我想不妨用你们的心去感受他的音乐,感悟他的文字。
谢谢大家!
(朱赢椿 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美编室主任,书衣坊工作室主人,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07年度“世界最美的书”和2008年度“世界最美的书”特别制作奖获得者。《秋籁居琴话》也由朱赢椿作美术装帧设计,因朱老师出差在外,未能出席这次签售会,由他的夫人周宗伟代表发言。周宗伟现为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副教授)
6、成红雨(音乐人 成公亮女儿):
我想在座的各位可能都非常想了解,在一个特殊的音乐环境中成长是怎样的。到现在我都记得这样一个场景:那是我上幼儿园的时候,我们家还在山东济南。当时我父亲在山东省京剧团从事现代京剧的音乐创作工作。那时的很多个夜晚,我是在父亲的琴声中入眠的。偶尔醒来,看到父亲坐在床头,在微黄的灯光里依旧弹琴,这样的琴声,带给我一种安全感。
小的时候我并不懂什么是古琴,就是很纯粹的一种接受,对音乐的一种接受。我最早开始学琴大概是在上了小学一二年级以后,父亲教我一点最基础、最简单的练习曲、《仙翁操》啊什么的。人小,指力也都还不够。
后来,我们家就搬到南京来了。我父亲开始在南京艺术学院上一些音乐理论课程,同时也担任南艺学报的编辑工作。那个时候还只有个别的古琴专业的学生。我们的生活也很简单。当时我父亲还从事其他一些音乐的创作,比如古筝。很多弹古筝的朋友可能都会知道,有一首古筝曲叫《伊犁河畔》,那就是我父亲创作的。还比如二胡曲的创作。因为他最早就是以二胡专业考进上海音乐学院的。这几个方面的创作,他一直在进行。
时间慢慢地过去,我开始学《归去来辞》。这个时期,是鲁羊和郭平来和父亲学琴的时期。这个时期对我的影响也很大。他们二位给我很多学识方向上、审美上的指引,他们在国学、文学上都很有造诣。平时谈话的内容,常常与音乐专业老师谈话的内容会有所不同。他们是从另外的角度、另外的方式去思考(古琴),带来的会是另外的状态。可能会更加接近于中国传统文人、琴人的这种状态。那时候,他们经常两个人一起来。初来南京时我们家住在筒子楼,只有一间房间。住在一起的,还有我奶奶。房间很小,一张大床,一张小床,再加上两张琴,非常拥挤。他们就坐在小板凳上,聊天,弹琴,很单纯。下午来了,晚上回去。回去的时候,我们可能会一起走走,陪他们散步到门口,然后再折回。那个时候,弹琴的人非常少,这种交流带给我们很多快乐。
高中毕业后,我考上了南艺音乐系的古琴专业,学的就比较系统,音乐学院提供专业技能上的训练,比如音乐听觉训练、作品分析以及中西方不同音乐的对比,无形中开阔了人的视野。这些对学习古琴以及理解古琴都有着不可估量的帮助。
父亲的这本书出版了以后,我翻着又看了看。可以说,这是一本做到了雅俗共赏的专业著述。有针对性的学术课题,或演出创作随笔,或琴课笔录等等,涉及面很广,每个人都可以从中找到自己需要的部分。而对古琴爱好者来说,在弹奏学习上最有帮助,特别是后面那些琴课记录的部分,除了指法技巧解析,还有对于乐曲音乐理解的剖析,很多复杂的音乐专业问题用朴素明了的语言来描述,一曲下来,通透明晰。学琴,弹琴,体味琴,都是有方法的。我自己弹了这么多年的琴,但我再看的时候,依旧还会有新鲜感,依旧会有收获。
7、成公亮弹琴前的话
书名《秋籁居琴话》,秋籁居是我住的地方,因为家里有一个琴叫“秋籁”, 就是现在这个琴,一千多年以前唐代开元三年制造的。它的声音非常细腻古雅,余韵非常长。
我现在有一个顾虑,我的大拇指最近有一点问题,医生说是“板机指”,板手枪的板机(腱鞘炎)前一阵在针灸,好一些,还没有完全好。海报上写我弹《忆故人》片段,为什么写片段两个字呢,因为弹琴的时候不能适应,又因为我平时不是每天都弹琴,现在手又不舒服,大家包涵一点,还是弹《忆故人》。(鼓掌)
我弹琴的时候姿势已经不对了,因为年龄大有些驼背,眼睛也不大好,年轻的朋友弹琴的话不要按照我的姿势。(笑声,弹奏《忆故人》全曲,鼓掌)
(签售会发言完 苏羊据录像记录整理 并经各位发言者本人审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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