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乡磬山寺录音记

成公亮

　　这次录音是台湾风潮公司的大制作，唱片按联合国已经批准的我国四项“非物质世界文化遗产”昆曲、古琴、蒙古长调、新疆十二木卡姆为系列，并请来1993年曾获格莱美大奖的美国录音师卡维先生亲自操作。
　　 因为卡维先生的录音理念是追求声音的真实，混响的自然，他尽可能不在录音棚里录音，尽可能不使用机械仪器加上的“混响”，因而他常常选择教堂这样的建筑录音。这次来中国录古琴，找一座教堂录音自然很困难，我就建议到空间宽阔的寺院大殿试一试，几经周折，最终选择了我家乡宜兴的寺院磬山寺。　　　
　　 此次录音，正是我腰腿病发作的时候，因为行动不便，我住在寺院，风潮公司的工作人员和美国录音师卡维住在十二公里之外的丁山镇，丁山镇正是我出生的地方。
　　 当地人俗称的磬山寺，正名称应为“磬山崇恩禅寺”，位于苏浙皖三省交界处，宜兴南部的竹海山区。磬山寺唐代就已建造，这里崇山叠嶂、涧隐溪绕、密林深竹，真是一处离尘土绝俗的清净佛地。抗战期间，磬山寺被日本侵略者烧毁；文化大革命“十年浩劫”，逐僧拆寺，寺庙几不复存在。现在的磬山寺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重新建造的，已经重新恢复了当年的辉煌。
　　 磬山寺的风水无可挑剔，四周山峰，形同莲花，甚为奇特。寺庙南向空旷开阔，台阶很长，颇有气势。清初康熙年间，曾有过玉琳、箬庵等盛誉海内外的高僧。乾隆年间，皇帝三下江南，因其生父在磬山寺出家，乾隆皇帝亦寻父至此，曾御笔亲赐“天下第一祖庭”并重修禅寺。在磬山寺的环山入口处，我们先看到的便是“天下第一祖庭”的大牌坊，
　　 磬山寺由群山环抱，公路上的汽车声音传不进来，实是难得。录音在大雄宝殿内进行，这是药师佛的大道场。因为白天有佛事活动，不能工作，录音三天，每天只在深夜十点左右开始，午夜一点左右结束。尽管有药师菩萨的巨大金身和近百座神像，而空间仍然宽广，大殿内庄严肃穆，又有祥和平安的氛围。除前后的门扇，大殿的窗户处在接近天花板的两侧，离地数十米高，夜晚天空的光影通过这一排高高的窗户进入，使得大雄宝殿呈现一种奇异和神圣的景象。秋籁琴架置好，我端坐殿堂，有一种被涤荡全身心，杂念尽弃的清爽、无拘、安宁。子午时刻，录音开始了，一曲复一曲，我虔诚地对神明袒露着自己的心灵……
　　 卡维那灵敏度极高的麦克风，能够捕捉到空气流动的微弱动静，更不用说大雄宝殿是不密封的建筑，如遇刮风下雨，外面噪音的进入就更加厉害了，那时，我们只好耐心等待，等待那万籁俱寂的时刻……在神明的护佑之下，我们的录音总算顺顺当当。这次录音的曲目有《文王操》、《沉思的旋律》、《太阳》、《忘忧》等九曲，全部曲目时间将近一小时，都用唐琴秋籁弹奏录音。其中《沉思的旋律》为2005年以印度音乐素材创作的新曲，《太阳》则是2006年根据德国同名钢琴曲编创，这两首新作对于传统琴乐来讲，是我很大胆的尝试、突破，也是这一张唱片在传统基础上的新声。
　　 台湾风潮公司和卡维已经在南京录了昆曲和蒙古长调，在宜兴录了古琴，他们一行明日飞去新疆，在喀什录制“新疆十二木卡姆”，为完成这四张属于“世界文化遗产”内容的唱片制作，来大陆录音时间将近一个月，实是不易。

2008年4月11日于南京